高寒湿地的乐章

西部高原之肾

若尔盖在藏语里念作“若尕”，指牦牛喜欢的地方。说到若尔盖湿地，或许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然而说起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上的“爬雪山”、“过草地”就十分熟悉了，而那片导致红军损失惨重的沼泽地就位于若尔盖湿地境域内。站在此处，不由感慨，这里曾经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动人故事，长征的足迹又留下了多少宝贵的文化历史印记。

若尔盖湿地位于青藏高原东部的黄河上游，地跨川、甘两省，行政划分上，涵盖四川省的若尔盖县、红原县、阿坝县以及甘肃省的玛曲县、碌曲县，湿地包含了约100万公顷的泥炭沼泽、苔草沼泽、湖泊和湿草地，近 80%的地域都分布在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境内。

湿地的主要河流有嘎曲、墨曲和热曲，从南往北汇入黄河，所以这里也是母亲河黄河重要的水源涵养地，黄河30%多的水量都是由这片湿地提供，当之无愧是母亲河的“蓄水池”。由于其具有重要的生物多样性价值，又是最大的高原沼泽植被集中分布区，中外专家又称它为“中国西部的高原之肾”。现在，为了更好地保护它的原始性和生物多样性，国家已经在此设立了若尔盖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戴着花环的少女

如果说若尔盖像一位胸怀广阔的母亲，那么花湖就是位宁静而褶褶生辉的少女了。若尔盖湿地在2005年被中国国家地理杂志评为“中国最美的沼泽湿地”第一名，而它的精华所在就是热尔大坝草原上的花湖。到了若尔盖若没到过花湖，就好像来中国没去过长城那样遗憾。

热尔大坝的藏语叫“葛摩驼”，指像门板一样平坦和辽阔、连鹿都跑不出去的地方。事实上，当你真的来到这片广袤苍茫的草原上，会发现，不管是鹿还是人都不忍舍弃这片美景离去。

大坝上星星点点的海子点缀在绿色之中，其中最美的一个就是位于若尔盖沼泽湿地核心区的花湖，藏名又叫“美朵错”。每到七月，广阔无垠的热尔草原上，绿草和鲜花一直长到天边，有一种金色的小花会开满最大的那个湖，湖因而得名“美朵错”，意为花湖。

白天，湖周的花草被满出的湖水浸泡，湖里的少许野花浮生于水面，花湖活像林中出浴、戴着花环的少女。而到了太阳落山时，云朵蔽日，霞光普照，水草被染得金黄，一时间，绿色天堂竟变成了金黄世界。

在花湖四周的数百亩水草地是“高原湿地生物多样性自然保护区”，保护区以黑颈鹤为主，它是黑颈鹤的主要繁殖栖息地。

花湖不仅养育了湿地的黑颈鹤们，还养育了草原的牛羊和牧人。在热尔草原，无论牧人把牛羊放到哪里，心中都会记挂着花湖，花湖在他们心中就是清清亮亮、救命的水，每当冬夏交接时，牧民们就赶着自家的牛羊、驮着帐房，带上牧羊犬迁徙到这块“神仙居住的地方”，因为这里有花湖，有不竭的水源。

除了珍稀的黑颈鹤外，若尔盖湿地还是世界高山带物种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里原始的生态环境可谓是动物的天堂。每年夏季，来此栖息的黑颈鹤约有500只，占现存黑颈鹤的一半，区域内野生动物资源丰富，有100多种脊椎动物，其中，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有黑颈鹤、白颧、黑颧、玉带海雕、胡兀鹫等7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有灰鹤、小天鹤、大天鹤、秃鹫、鸢、猎隼、藏原羚等15种。这里还是世界上唯一的种群——四川梅花鹿的家园。

我到达时，正好赶上了当地两年一度的河曲马赛马大会，所以有幸一睹了诸多英姿飒爽、有着“全国三大名马之一”称号的河曲马，真是眼福不浅。河曲马有着1300多年的历史，在我国战争史上战功赫赫。当地的藏族同胞在比赛前都要向天抛撒“龙达”，表示感谢上天赐予他们这些草原上的骏马，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从天上降下来的神马。

比赛现场人山人海，草原各部的牧民都会来观战。来自草原各部的牧民们选出最好的马，选出最好的赛手，聚集在若尔盖县城的唐克乡牧场，进行1000米、3000米、5000米和1万米的比赛。

然而当我看到这些最好的赛手时，不禁有些哗然，这些赛手全部都是小孩子，最小的只有8岁，最大的也不过15岁，并且赛马没有马鞍。当地的牧民告诉我，原来这样的搭配是为了让马的负担更轻，跑得更快。

比赛场面让人叹为观止：苍茫草原上，蓝天白云下，赛马奔驰在天地之间，骑手间各不相让，呼喊加油声传播四方，声势浩大。只有在现场，才能亲身感受到比赛的神圣和牧民们的虔诚。

“万涓成水汇大川，千转百回出险滩。滔滔长流济斯民，力发黄河第一湾。”许多年前，在我经过黄河“S”型的最后一弯时，总忍不住好奇，与之相对的第一湾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个念想终于在若尔盖得以实现。

在若尔盖县唐克乡的位置，发源于巴颜喀拉山的黄河静静地流过了千年万年，它从西方而来，千回百转，又掉头北上，形成了九曲第一弯。这里的海拔是3500米，由于其地处草原腹心地带，曲折河水分割出无数河洲、小岛，且水鸟翔集、渔舟横渡，故被中外科学家誉为“宇宙中的庄严幻影”。

在这里，黄河与白河汇合，形成了壮美的九曲第一大转弯，隔河与甘肃省相望，这也是黄河在四川省的唯一一段。此时的黄河没有奔流千里的磅礴，更多的是一种宁静而致远的姿态，与逶迤的白河犹如一对情侣，携手而伴。

遥想它自此北去，一路风尘，穿戈壁大漠，越黄土高坡，越走越黄，越走越沉重，历尽千难万险奔流入海。这精神也仿如它养育的人民，历百折而不挠，经万险而不惧，总有一天，会崛起于大洋西岸。

索格藏寺是藏传佛教中著名的寺院，也是登高欣赏九曲第一弯晨曦和晚霞的最佳位置。在这里，你可以静坐在山坡一角，面向着母亲河，用心倾听她对历史的诉说，对岁月的缅怀，领略“落霞与孤鸿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在暮色苍茫里感悟人生长河奔腾的壮歌。

在古寺山坡上，我看到一位虔诚的老人，正在全身趴倒，磕头朝拜，她身后天地开阔，草原茫茫，天水相连，湾湾相和，所谓“天人合一”也不过如此了吧。

俗语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许正因为若尔盖原生态的美景才养育出了窈窕佳人。这位美女是两年一度的黄河大草原旅游文化节上“第二届若尔盖姑娘评选大赛”的冠军得主——索朗卓玛，光看图片很难想象出这位柔美的若尔盖大草原第一美女竟然是一名公安。

在若尔盖，我看到了它惊为天人的美丽一面，然而令人揪心的是，就在这种风景的不远处，就有伤痕累累的草地、严重的沙化、退化的草场和连绵起伏的沙丘。

若尔盖县林业局副局长左林告诉我，这里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态噩梦：几十年来，沼泽已经难觅踪迹，300多个湖泊干涸了200多个，湿地面积萎缩超过60%，草原沙化面积已达到158万亩，占草原总面积的13%，并且还在以每年11.65%的速度递增。

“我在草原上治沙十几年，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却眼看着沙地越来越多，沙化越来越快，转眼已经有上百万亩草原变成了沙地。我的心，疼啊！”左林低声的话语里透出一种无奈。

草原正在一层层蜕皮，就连最美丽的花湖也遭受到了草原退化、沙化的无情伤害。当地人告诉我，由于人为原因和近些年全球气候变暖，花湖水面日益减少，水量不足导致泥沙显现，最明显的是几年前景区内在湖面修建的栈桥现在已经变成了旱桥。

沙化！不仅仅是若尔盖，是整个中国都必须正视和积极应对的生态考验。而在若尔盖，这种考验更加紧迫、更加急切、更加关键。如果再这样听之任之，就会严重影响到中华民族的母亲河——黄河的生态安全。

特别是近十几年来，草原退化和沙化的速度让人心惊肉跳。究其原因，与其说是天灾，更多的是人祸。

过度放牧是草原退化、沙化最重要的原因，现在若尔盖的载畜量已经超载了近80%；而鼠虫肆虐是另一大原因，图中就是鼢鼠推出的土丘，这些鼠害、虫害分布面积已经达到占可利用草地面积的81.9%；其三，上世纪60年代的开沟排水，“农业学大寨，向沼泽湿地要草场”，致使120万亩的水沼泽变成半湿沼泽或干沼泽，使湿地面积减少60%，影响一直波及至今；另外，全球的气候变化也致使这里的干旱更加严重，为草地沙化发展创造了条件。

值得庆幸的是，近来越来越多人意识到保护若尔盖湿地的重要性，自我2007年参加“拯救中国最美的湿地草原若尔盖环保公益行动”以来，各方都在大力采取保护措施，图中就是正在沙地上栽种的草坪。

持续到2012年，花湖的水位已经上升45厘米，湖泊面积由215公顷扩大到650公顷，湖泊周边半沼泽和干沼泽地恢复了13382亩（常年集水），在此栖息的鸟类也增加了一倍。然而对于已有的伤害，湿地的修复工作依旧是任重而道远！

若尔盖行笺

【交通】

如果是公共交通，可以先到成都，从茶店子车站乘班车到若尔盖县城，每天早上6：30和7：00有两班，当天傍晚就能到；也可以乘飞机到松潘县川主寺镇的九黄机场，然后再坐班车到若尔盖县城。

如果是自驾，从成都到若尔盖可以走九寨沟环形旅游公路，西线经成都、都江堰、汶川、茂县、松潘至若尔盖或经成都、都江堰、汶川、理县、红原至若尔盖；走东线经成都、绵阳、红油、平武、九寨沟至若尔盖。

若尔盖湿地的各个景点都相隔不远，前往各景区除班车外，若尔盖县达扎寺镇麦溪路（潘州宾馆）旁的广场上有个体出租车可供选择；或者租借小面包车，从若尔盖县城到唐克乡的黄河九曲第一湾或朗木寺，包车大约350元左右。

县城内有客运站和阿坝州运输公司车站两个客运站，每天都有发往成都、九寨沟、黄龙寺等地的班车。值得注意的是，若尔盖发往成都的车有的是走红原，有的是走松潘，买票时需确认清楚。

【住宿】

住宿可以选择景区附近的县城。若尔盖县城若尔盖宾馆（0837-2291998）的条件不错，价格视淡旺季而定，淡季一般120元/标准间。另外，香巴拉宾馆（0837-2291666）是若尔盖最好的旅游涉外宾馆之一，标间288元/人，有地道的藏式食品和可口的川菜。红原县城推荐红原宾馆和大草原鑫龙宾馆。

如果时间上赶不及也可以住在景区，一般来说，黄河九曲第一湾和花湖都有帐篷宾馆，条件一般，30—50元/人，有电热毯，不过高原气候多变，最好自备睡袋，注意保暖。

【美食】

在若尔盖可以吃到传统而地道的藏式美食，诸如酥油茶、藏包、手抓羊肉、烤全羊、糌粑、角玛饭、酸奶子、奶饼、烧馍、酸菜面块、山野菜、藏族腊肉、香肠、香猪腿、青稞酒等等。各种味道的黄河鱼是当地一大特色，非尝不可。

【旅游时间】

高原地区气候寒冷，且早晚温差大，最冷月（1月）平均气温-10．6℃，最热月（7月）平均气温10.8℃。夏季是到若尔盖游玩的黄金季节，这时的草原湿地天高气爽，能见度很高，绿草茵茵，繁花似锦，芳香幽幽，一望无涯。值得注意的是，草原上早晚温差大，经常会遇上雨夹雪，所以最好能备上一些雨具和外套，抓绒衣、墨镜、防晒霜要随身携带。

【摄影师简介】

靳卫，职业摄影师，自1992年开始摄影，先后独立出版或和他人共同出版多本画册，包括《四姑娘山》、《世界遗产在中国》、《都江堰青城山》、《走进四川》等。

赵亚辉，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热爱摄影和文字，代表作品有《永远的汶川》，《珠穆朗玛峰究竟有多高》等。

【摄影师手记】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在红军长征经过、曾经沼泽遍布的若尔盖大草地，在被中外专家称为“中国西部高原之肾”的黄河上游重要的水源补充地，一场前所未有的生态噩梦正在加速发生着。我站在若尔盖草原核心区中的一条公路上，望着连绵起伏的沙丘，望着高度只有20厘米左右的草场，望着草场中一块块如伤疤般丑陋的沙地，望着一群群数量可观的牛羊在啃吃路边草根的情景，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草地退化，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拯救中国最美的湿地草原若尔盖，并非人与自然的赛跑，而是人与人的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