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印度的火车

贾纳克布尔（Janakpur），位于尼泊尔特赖东部，拥有尼泊尔唯一的火车站。以贾纳克布尔为起点有两条铁路线，但只能向东穿过尼泊尔和印度边境到达印度的小镇贾雅戈尔（Jaynagar）。这些窄轨火车速度极慢，而且非常拥挤。印度教的信徒相信，湿婆神和他的妻子帕尔瓦蒂女神，住在中国西藏冈仁波齐的山顶之上的宫殿里。于是经常有前往中国西藏冈仁波齐转山朝圣的印度人乘坐这趟列车来到尼泊尔，再辗转通过中尼樟木口岸，到达中国西藏的冈仁波齐朝拜。

尼泊尔是内陆山国，面积为147181平方公里。位于喜马拉雅山中段南麓，北临中国，西、南、东三面与印度接壤。国境线全长2400公里。尼泊尔境内山峦重叠，境内多高峰，珠穆朗玛峰（尼称萨加玛塔峰）位于中尼边界上。一年一次的年休假，让我有机会来到这里进行一次短时间的旅行。在尼泊尔的首府加德满都闲逛时，遇到几个在尼泊尔经商的中国人，当听到他们提到贾纳克布尔的这个火车站，我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马上确定好去贾纳克布尔的班车线路，收拾行李出发。

两天后，我站在贾那克布尔火车站的站台前，长吁了一口气，是的，终于到了。回想前一天的行程，总算有惊无险。地图上加德满都和贾纳克布尔直线距离看似不远，可之间相隔了一座6000米级的大山，虽有简易公路相通，但长途班车为了安全考虑都要绕大圈子，加之尼泊尔人生活节奏缓慢，班车运行效率也足够的低。转了4趟班车，还不得不在中途不知名的村庄过了一夜，到达贾那克布尔的时候已经无法赶上早班的那趟火车了。

火车站是开放式的，票房的小窗户紧紧锁着，另有一个大约是登记行李的办公室。站内没有火车，只有两个人正把一节货车车厢推向车站西头的货场。站台上，坐着三五成群候车的乘客，叫卖的小贩，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嬉笑打闹。几只黄牛和山羊慵懒的在人群中或站或卧。孩子们看见我，就跑过来高喊：Take Photo! Take Photo!!我把相机举起的时候，他们立刻摆出各种各样的POSE，见我按完快门，立刻兴奋的冲过来从相机屏幕上看自己的样子，看完之后跟我说声Bye Bye，便跑开玩自己的去了。

顺着铁路线向东头站外走去，远远的可以看到两个火车头和几节车厢停在一个简陋的棚子前，那大约就是贾纳克布尔的“机务段”和“车辆段”了吧。走近贾纳克布尔的“机务车间”，这里简陋到只有一个车棚，一个加油机，一些零件和工具散落在铁轨旁边。这里一共有3台内燃机，车棚里停着一台524号机车，535号停在车棚外，还有邻线的一台533号，已经被拆除了大部分，想来拆掉的那部分零件，或许已经被装在运营中的524和535号内燃机上焕发青春了。

旁边停着的几节空车厢让人咋舌。没有车门，车窗上也只有几根钢筋而已，车顶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和锈蚀，已经是千疮百孔了。绕过车厢，有两个人正在进行维修作业。这两个工友一个穿着拖鞋，另一个赤脚，正在用千斤顶把车厢抬起来，大约是在维修车轮或者转向架。除了千斤顶，旁边放着的工具也极为简单，一把锤子，两根铁钎和一个类似套筒扳手的铁管。看见我这个老外过来，他们很热情的跟我打招呼。我从背包里翻出工作证，指着封面上的路徽，比划着告诉他们，我是来自中国的铁路工人，大约他们懂了我的意思，停下手里的活跟我攀谈起来。通过聊天，我得知这条尼泊尔唯一的一条铁路,始建于九十多年前的英国人之手。建设里程52千米。轨宽800mm，由旁边的那几台内燃机车牵引。线路上没有扬旗和信号灯，列车进出站时信号员要站在人工扳动的道岔边指挥。聊了一会，我便继续往站外逛逛。

铁路边的池塘里，有人在沐浴和洗衣。穿着校服的学生，头上顶着包裹身穿沙丽的妇女，推着自行车的帅哥顺着铁路走过。不停有人微笑着跟我问好，或者指指我的相机，示意让我给他们拍照。看来没车经过的时候，这里已经变成了行人便道。由于水土流失和行人踩踏，道碴已被黄土埋没不见踪影，腐朽的枕木大部分已经陷在了泥土里。锈迹斑斑的铁轨在长着杂草的道床上弯弯曲曲高低不平的向前延伸出去。感觉这就是条年久失修，很久没有使用的废弃铁路。真的难以想象这样的铁路，是如何行车的。出站向东没多久，便是一座小小的铁路桥，桥墩支撑着一米来宽的钢梁，枕木就直接铺在钢梁上，虽然没有护栏，但这座桥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让人感觉这座桥的主要功能已经不是行车，而是座行人桥。

东游西逛，已近正午，走回车站在附近吃了份咖喱饭后再进到站台，一列破旧的火车已经停在了这里。车站里比上午要热闹很多，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人。一眼看过去，很多乘客的相貌和穿着与尼泊尔人有明显的不同，他们是印度人，这是一列名副其实的国际列车。登上车厢，便有孩子和大人凑过来摆好POSE让我拍照，而更多的人则是好奇的打望着我这个异国来客。车外举着篮子叫卖的小贩，破旧的车厢里坐着的印度苦行僧，穿着沙丽的妇女，站台上拎着皮箱的印度小帅哥，在车顶上跑来跑去的小孩。这一切，仿佛是印度电影中的某个场景，而我，竟然身在其中。

站在我在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伸手向我打了个招呼，微笑的冲我做了自我介绍。他是印度人，前几天坐这趟车从印度来这里探望他住在贾纳克布尔的姐姐。他告诉我，从尼泊尔的贾纳克布尔到印度边境城市贾雅戈尔全程票价是25卢比，相当于人民币二元伍角。得知我来自中国，问了我很多关于中国的情况。虽然他可以自由来往印度和尼泊尔，但他没有办法去到更远的地方。看得出来，他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

下了车厢，站台上越来越热闹，车厢顶上也开始坐上了人。此时，没有玻璃的窗户也有了新的作用，它们被一些乘客挂上了自行车，还晾上了一些刚洗过的衣服。车厢的尾部，有半节是行李车，两个壮汉正在一件件把大包小包的大件行李扔到车上。开车时间已近，连机头上，也坐满了乘客。列车缓缓开动，列车长拿着信号旗给完信号，最后一个跳到了车上。时间关系，我无法乘坐这趟列车，只能在站台上冲着火车摆摆手，目送着这趟满载着人们的生活和希望的列车缓慢而又坚定的向前开去。

之后的几天，从贾纳克布尔到加德满都，再从加德满都返回拉萨。从樟木口岸进入中国国境的时候，见到排着长队入境去往中国的印度人，他们带着很多行李，连锅碗瓢盆也在他们的行囊里。这些就是要前往中国西藏冈仁波齐朝拜的信徒们。他们风尘仆仆的从印度坐火车达到贾纳克布尔，再辗转到达中国樟木口岸，一步步的走完他们的朝圣之路。

几天之后，沿着他们的朝圣之路，我回到了西藏，然后乘坐舒适的青藏列车回到家乡。青藏铁路中有着长达５５０公里多年冻土区段，列车运行时速仍能达到１００公里，创下目前世界冻土铁路时速之最。相比尼泊尔每小时5公里左右时速的窄轨火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近代的尼泊尔政局动乱、国家贫困，铁路一直没有新的发展。而且由于年代久远，维护不到位，不光机头与车厢已经老旧到千疮百孔。路基也由于水土流失和行人踩踏，长满杂草。2007年山洪暴发冲毁了一座铁路桥梁，但一直没有修复，目前营运里程只有二十九公里。但由于公路状况太差，往来尼印之间的乘客和当地人把乘火车出行当成了首选。不可否认，虽然里程短、速度慢，这条窄窄的铁路，给人们带来了切实的便利，也给当地带来了经济的增长。真心希望这列尼泊尔的小火车，能够开的更快，开的更远。祝福你们，友好而又善良的尼泊尔人民。